中国曾是诗的国度,但伴随着技术时代的来临,诗人被放逐大地,诗意也渐行渐远《唐代五诗人》是作家张炜的诗论,借王维,韩愈,白居易,杜牧和李商隐等五位唐代大诗人的故事,或直抒胸臆,或曲径通幽,寻找失落的诗意,诗心
气勾连的是性命,是生机,是天地万物之通,张炜看重的乃是诗歌作为生命的日常表达,认为衡量一部诗作优劣的标准是其是否具备深刻的生命感悟力他主张直面诗人留下的文本,因为文本是生命的印痕,更是生命的袒露,回到文本,在抽丝剥茧中方能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他将诗歌和诗人放在时,文和思的三种维度下进行考量
第一,诗与时张炜主张知人论世,把诗人还原到他生命中的关键时刻,关键事件中去理解,如王维的母丧,韩愈的向后的向前式的复古,白居易的池上之隐,杜牧的十年幕府和四任刺史,李商隐的令狐恩怨,这些都是影响诗人的生命关键节点,文学不过是灵魂和心志的反映,它不能仅仅堪称专业之事,而是人性之事,生命之事
第二,诗与文在张炜看来,诗与文虽然相通,但文章是外向的,诗歌是内向的诗最有意义的是它的方向,而不是具体的抵达诗更加强调诗性,是审美的高度和难度,即使是备受赞赏的新乐府和秦中吟,实在算不得作品中的上乘,这种美很难持久和深入,更无法深深植于心灵之中
第三,诗与思诗之所以为诗,根本在于内在的审美价值,是沟通自我,他人,天地后的精神升华,道德和责任只是好诗的基础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仅仅写出尖锐的批判文字,仍不足以成为伟大和优秀的诗人,文学的最高价值乃在于综合审美的高度和深度诗的复杂性在于它无从归纳,不可量化,简单明了的标准,只不过是对诗意的禁锢,需要拿出一个生命的全部能力去感知和把握,一旦抽掉了这样的条件,审美即不可能发生
人们常说,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那诗歌呢诗歌有自己的独特使命张炜要把这些璀璨夺目的诗人,从落满灰尘的屏风上请下来,从支离破碎的文本和观念中活过来,还原为一个个鲜活的,有棱有角,有个性,有活力的生命他要与诗人们秉烛夜谈,在近处和深处感受他们生命的张力
张炜看重的是唐代诗人的生命之真,生命之趣,生命之力任真无所先,诗歌要回到生命之真,即突破知识,权力,秩序等外在,回到生命的澄明之境张炜认为,韩愈快人快语,是其可爱的一面,是作为一个人的真性情的体现,而其行文陡峭犀利,披荆斩棘,乃是源于真实的强调诗歌也要回到生命之趣,即使是趣,也各有千秋王维之趣,是内隐的趣,妙在久远,是无味之至味,韩愈之趣,趣在真,鲜活,亲切,更趣在异,奇谈怪论,奇思异想,是可敬可畏胆大包天的行动者,白居易之趣,趣在取直就便,轻松闲适,趣在刚烈与委婉交织,趣在风流多情,杜牧之趣,趣在勇猛英武,当仁不让,趣在永远定格于青俊的悍力,趣在一颗伏虎之心,李商隐之趣,趣在与现代相通的极微妙的生命情愫,趣在朦胧,趣在外有何物的惊天之问王维的清雅与平淡,韩愈的冲动与激越,白居易的苍莽与浅直,杜牧的缠绵与沉迷,李商隐的激愤与感伤,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化约的生命所在生命各有姿态,但背后倡扬的是个性,焕发的是生命,吐露的是真情
相比于生命之真,生命之趣,张炜更看重的是生命之力虽然都是心里一直放不下的诗人,但张炜有自己的偏爱五位诗人中,他最欣赏韩愈,因为韩愈寄托和盛放了他对理想诗人,理想生命的全部期许表面看,韩愈言行峻急,到老了还莽莽撞撞,但是他的快语冲破了慎思,他的不平则鸣,他的一往无前的浩然之气,是源于生命的伟力被张炜视为正儒楷模的韩愈,文起八代之衰,以一己之力横扫日益颓废的文风,是一个不可绕开的文化乃至社会的勇敢变革者张炜激赏韩愈身上惊人的智慧和勇气,源于正儒传统的正气,锐利的进取性和不妥协性以及显赫独立的品格,这些铸就了动荡人生中的浑茫诗风,更使得诗人经受住了时间的淘洗,最终超越于时代之上
张炜读唐诗,是别有怀抱,是为时代张目读唐诗,实是在与古典时代的诗人重访中获取力量,恢复我们审美感知的能力,恢复早已失聪的生命感觉,恢复朴素的真挚,恢复生命的趣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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